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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老总:年关讨债怎一个惨字了得


     “年年过年,年年过关”这几乎已经成了这几年来我国建筑施工企业的老总们所不得不面对的一道十分尴尬的命题,供应商的材料款要付,分包商的工程款要付,民工回乡过年的工资奖金更要付。然而,钱呢?都被建设单位拖欠了。没钱又怎么能解这道题呢?因此,所谓“畏年如虎”也差不多成了这个阶层人士在农历春节前的一种普遍心态。
    
    前几年我曾听说这么一件事:有一家建筑企业的负责人因忍受不了这种“年关”的煎熬,干脆一跑了之了。(当然,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做法,据说后来他的上级单位给了这位负责人一个撤职的处分,他的施工队伍也再没有出现于那座城市过,大概算是一种惩罚吧。)但是那些绝大多数没跑的施工企业负责人在“四面债歌”的年关中,又会怎样度过呢?记者在今年春节前采访了某省建上海公司的总经理陈泰然。也许从这位外地驻沪施工企业负责人的“年关咏叹调”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如今建筑市场中的这个特殊群体,在这段特殊的日子中的酸楚、无奈和艰难了。
    
    张处长“但是”了
    
    谁都知道,这些老总们年关难过的关键并不在于没钱,而在于拿不到钱。要解决这个问题,道理也很简单:问拖欠工程款的建设单位讨债去。离大年三十还有十天,记者随陈总去了一家建设单位。
    
    这家名声不小的建设单位现在已经使用的18层的办公楼是陈总的队伍干的,工程交付使用2年多了,还有将近2000多万元工程款没付。进门之前,神情无奈的陈总自言自语到,今年这个年关怎么样过,全看今天了喽。
    
    我不得要领。
    
    同去的上海公司财务科刘科长神色严峻地告诉我,前几天陈总已经将其他十多家欠钱的建设单位跑了个遍,但大多是无功而返,今天如果也是这样,那我们可就惨了。因为有500多号民工等着他发回家过年的工资和奖金,还有十多家材料供应商、分包商等着他兑现货款和老务费啊。
    
    进门、入座,未及惯常的寒暄程序走完,我就听到刘科长开始哭一样的叙述了。对面那位被称之为张处长的建设单位负责人皱起了眉头,可以看出,他正在克制由于刘科长的数落带给他的烦躁,但他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亮出了足以让人惊讶的大嗓门打断了刘科长的话头:欠你们的钱,我不赖;现在要还,不可能。告到法院也是这句话……。
    
    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债务人为什么会如此理直气壮。不过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还是张处长接下去连续使用的,听起来也不算连贯的三个现代汉语中的关联词:“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会研究一个还款计划的;“不过”——我们的领导在“三讲”,现在还定不出还款计划;“当然”你们也应该考虑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比如:利息部分怎么处理等等。
    
    明摆着是:春节前没戏,陈总今年肯定惨。接下去的谈判我自然听不进去了。
    
    风卷残云一百万
    
    两天后,我去某省建上海公司采访陈总的“惨况”。
    
    先得到的一个信息与我的判断正好相反。张处长后来还是给了一百万,但是这个一百万是怎么来的却又让人扼腕不已,据说是张处长的“但是”引出的。换句话说,张处长的“但是”把某省建上海公司几百万利息“但是”掉了。
    
    为何出此下策?陈总无奈地自嘲道,解得燃眉急,何下之有?
    
    后看到的一个场面是我没有见识过的。
    
    在那个上午9点至10点30分的时段里,平日里多少有点严肃气氛的陈总办公室与自由市场差不多了。从各种渠道打探到陈总“有钱了”的信息的材料商、分包商们蜂拥而来,围着陈总,带着哭腔,“贾科长似地”叙说着与某省建上海公司一样的苦衷。
    
    据说那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陈总以给钱和不给钱的方式,打发了17人次的讨债者,最多的给了10万,一共签发了120余万。
    
    我在这种场合出现其实是很不恰当的。首先,那些在我过去的印象中有模有样的经理老板们,现在威风扫地了;其次有几个小老板显然是认错了对象,病急乱投医地拉住我重复着陈总没有听到的话。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的并不长。当人潮退去后,陈总也完成了由张处长面前的债权人到材料商、分包商面前的债务人的角色转换。他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重复着这么一句话:一百万,风卷残云啊。
    
    当然,这一点我是体会到了的:对企业割肉补疮的行为,他其实有着太多太多的痛苦;对这个即让人欢喜又令人生厌的建筑市场,他也有着太多太多的埋怨和希望。
    
    “咏叹调”余音未绝
    
    本以为,陈总的年关度至此刻,应该算是大功初就了,他自己也从短暂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离全公司放年假还差两天,某省建上海公司照例开了一次年度总结会。陈总的声音,经过不错的音响设备传到了每个职工的耳朵里,仿佛在传递这样一个信息:现在没事了;他的恢复了自信的神情也好象在告诉他的部属:坐在主席台上的是一位已经度过年关的总经理。
    
    但是他的这种神态并没有保持到总结会终场。有人注意到陈总是紧绷着脸上的肌肉,被办公室主任中途叫出会场的,回到办公室后,他接待了一位在其他工地上因工伤致残的民工,他的要求很简单:给一万元回家治病疗伤。维持这个要求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陈总欠了他老板的钱,他的老板又欠了他的工资和医药费,现在他的老板没钱,因此他只能向陈总要钱。后辍在这种表达方式之后的还有一些过激的言辞。
    
    倒不是害怕,其实该分的钱都已经分完了,现在公司里怎么还会有一万元?此时的陈总就好比在拳击场上已经被对手重权击倒过一次,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又遭遇了一记,现在他最好的选择恐怕只有趴下了。
    
    他没有趴下,面对这位绝望得有点蛮横,遭遇又非常不辛的民工,他还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5000元。
    
    说,陈总经理年关“咏叹调”的余音远不止这些,在这次年终总结会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某个下属工地的施工班长把本来就不够分的年终奖金独吞后逃跑了;再比如,某某工地的民工因拿不到一年的报酬,集体上访了……
    
    有人认为,建筑企业的老总们对付年关是不遗余力的,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我认为除了他们不敢懈怠对社会应付的责任,讲白了还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在这个全国上下一片迎新年的祥和氛围中出现“不和协”音符,他们的干系甚大。当然要力避此音,等待他们自己的也就只有一曲难唱的年关“咏叹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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