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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SBU的效度与限度--与张瑞敏先生商榷

  大海航行靠舵手,海尔航行靠张首席。作为中国最出名的企业管理大师,二十年来,张瑞敏率领着海尔在名牌化、国际化、多元化之路上,披荆斩棘,乘风破浪,风头无二。起源于他的诸多海尔管理经验都已写入中国的企业史和市场经济史。而他本人也认为,海尔的成就“主要不在于有形的东西,而恰恰在于无形的东西,这就是观念,思维方式的彻底全新的变革”。

  如今,继“用户永远是对的,绝不对市场说不”、“先卖信誉,再卖产品”、“打价值战而不是价格战”、“日事日毕,日清曰高”、“斜坡球体论”、“三全管理”(全员、全过程、全面管理)、“快鱼吃慢鱼,激活休克鱼”、“赛马不相马”、“满足个性化需求”、“内部模拟市场”等诸多观念后,张瑞敏又在流程变革上着了先鞭。

流程再造的实质与益处

  海尔的流程再造,实质是一个权力向上集中、压力向下释放的过程。

  所谓权力向上集中,就是将原来各事业部的财务、采购、销售业务全部分离出来,集中到海外推进本部、商流推进本部、物流推进本部、资金流推进本部。商流部门获得有价值的定单(有利润,现货现款)后,物流、资金流才开始围绕定单运转,定单交给原有的各事业部,它们根据质量、成本、交货期三要素进行生产,执行定单。

  所谓压力向下释放,就是将市场契约关系引入各个部门、各个环节之间,把市场定单转变成一系列内部定单,在企业内部模拟市场交易原则,最终使“企业”概念缩小到每一个人身上,使“海尔就是3万个SBU”( SBU是英语Strategic Business Unit的简写,意思是“策略业务单位”)。在这种情况下,每个流程、每个工序、每个人的收入就来自于自己服务的市场和对象。服务有效,按合同索酬;服务无效或效果不好,对方可以索赔。目前在海尔,除了企业文化中心还吃“皇粮”外,所有部门均拥有自己的法人实体,能独立核算费用支出和收入。它们之间由所谓的“SST”机制建立起联系——可以索酬,也可以索赔,如果哪一环没有闸住,财务就会跳闸。

  海尔流程再造的好处是明显的。商流集中后,商业用户无需再和冰箱、洗衣机、空调、彩电等部门分别去谈,可以一次性采购,降低了交易成本;物流集中后,实行统一采购,降低了集团的对外采购成本,而且也有助于零部件质量的提高和库存的减少;资金流集中后,解决了原先各部门对着银行、分供方、商业伙伴形成的擅自对外担保问题,提高了资金使用效率。

  而实践SBU的结果,可以让海尔的每一个人都接受市场的压力,人人都面对一个市场。例如,流程再造前,生产车间的设备坏了之后,设备管理部门才来修理;再造之后,设备管理部门必须保证设备百分之百的运转正常率,只要停机一分钟,就赔一分钟的钱。设备管理部门的员工只好哪怕加班,也要在设备休息期间检修机器。又如,海尔的司机每出一次车,除了他所属的旅游事业部有收入,他本人每公里也可以提成两角钱。哪个部门用车哪个部门支出费用,不同档次的车的租金还不同。据说在海尔,“你有没有市场目标”、“市场效果如何”,已成为评价一个部门、一个干部的“行话”。

  为了推进流程再造,从1998年9月到2002年底,海尔的组织结构已经调整了40余次。从有序到混沌再走向有序,从均衡到非均衡再到新的均衡,这是张瑞敏的思路,他认为这与经济学大师熊彼特的“创造性的破坏”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

  如上所述,海尔的流程再造包含了两大部分——组织结构的调整与权力再分配,市场交易关系的企业内部化(SBU)。如果说前者在管理历史上还有迹可循的话,后者几乎是张瑞敏的独创。张瑞敏在SBU上的探索,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在海尔最为大胆的尝试。它不仅是在向海尔的过去挑战,也是在向经典的公司理论挑战。无论最终是成是败,张瑞敏作为一个探索者、挑战者的气质都是了不起的。

  据称,美国沃顿商学院的教授表示:“如果海尔能够成功,在全世界将是独一无二的。”日本率能协会的专家甚至说:“海尔如果能将SBU经营好,不仅对海尔,对整个人类都将做出巨大贡献。”



提醒与商榷

  张瑞敏是我十分尊敬的企业家。1998年冬天,我到海尔采访他,1999年初还在《南风窗》上发表过《张瑞敏:超越无止境》的报道。在那之前,海尔的成长轨迹是十分清晰的:相关多元化的产品结构(冰箱+洗衣机+空调),丰满的高品牌形象(冰箱代表的质量+洗衣机代表的个性化设计+空调代表的服务),其营销和宣传也可圈可点。

  这之后的海尔,我没有去过。虽然海尔每年都高奏业绩的凯歌,在多元化和国际化方面也事迹多多,但我眼前的海尔形象反而不再清晰,用《中国企业家》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在雾中前行的海尔,芸芸众生是看不明白的。

  既然看不明白,我们只能沉默。

  2001年夏天,在我因故离开编辑岗位的一段时间里,《南风窗》发表了《六问海尔》的质疑文章,并引起轰动。但是坦白地说,我的内心有些不安。因为有些质疑,在学理上并不充分。

  而海尔又往前走了。

  由于流程再造本身的复杂性和SBU的独创性,现在去评点海尔的确为时过早。但是,在周遭一片为流程再造和SBU叫好的声浪中,下面这些提醒也许不是多余。

  流程再造有收益,但也是要支付成本的。流程再造的收益每个人都看得见。但我们必须知道,这种改造并不免费,而是支付成本。

  经典的公司理论一向是把企业和市场这两个概念分开的。最早研究这一问题的科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所阐述的一个基本命题就是:市场与企业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例如,你可以把企业的每道工序独立为一个雇工人数只有几个的公司,各工序彼此进行市场买卖;也可以把各自独立的“工序公司”整合起来,构成一家公司。

  科斯问,既然市场价格机制可以自动协调个人之间的生产与需求,为什么还存在企业这样并不运用价格机制的组织?

  他的答案是,因为市场的价格机制并不免费(不为零),为了节约市场交易费用(包括搜寻信息的费用,讨价还价和做决定的费用,制定政策和执行的费用),企业出现在市场经济之中。企业不是运用价格机制来管理,而是运用企业家的协调机制、权威、命令和计划来管理。为了节约交易成本,企业就要增加组织成本。当市场交易成本和组织成本相同时,就界定了一个企业的规模。在这一均衡点之外,企业可以采取两种措施,要么通过整合继续扩大企业规模(组织成本低于市场交易成本时),要么外包或对外采购以发挥市场效率(组织成本高于交易成本时)。

  由于科斯的理论过于抽象和理想化,后来的管理学家慢慢远离了他的路线,而基本上相成了如下的同识:企业选择怎样的组织结构和权力的流程,关键是要达到外部环境(尤其是产业环境和竞争环境)和企业内部资源的匹配性。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保持好内外条件的匹配性、动力活力与监督控制的匹配性、创新与秩序的匹配性。

  在海尔的流程再造中,我们看到新添的组织成本和机会成本包括:时间成本(张瑞敏的精力和思考的重心),组织调整带来的冲击,高度集权的风险(权力分散时有风险,集中后就没有了吗),由于索酬、索赔、跳闸带来的计算复杂性和人与人关系的紧张。当传统公司理论中管理企业的要素(例如团队合作,以人为本,“走动式管理”,信任,激励)被无孔不入的市场计算和互相监督吞噬后,这样的企业尽管看似透明,一切尽在控制掌握之中,但它也许潜伏着更大的危险。

  既然我的一部分收益建立在对方犯错误的索赔基础上,我是否还会发自内心地帮助他?人与人、部门与部门之间互相设防的心理围墙,这笔成本有没有计算?可以想象,一当人与人之间开始用市场关系结算——而原本他们是一个团队和组织,他们之间的微笑将变得僵硬,而内心的压力和算计将逐步升级。这种类似“发动群众监督群众”式的运动,历史上给我们的教训是惨痛的。

  既然是市场关系,难免会急功近利,那么,为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所必须进行的研究与开发(这在短期看是没有产出的),谁还愿意去做?海尔的“卖点商品”很出名,如洗地瓜的洗衣机,加一个闪光的小灯泡的智慧星空调,但是,这些小发明和小聪明能够持久地征服消费者吗?能够支持起一个迈向世界500强的海尔吗?

  正如我们爱说市场是会失效的,“市场关系的企业内部化”也有它的限度,把握不好度就可能适得其反。根据市场价格,使得部门之间的关系有清晰的参照系,保证不同的劳动价值在收益上有公平的体现,这是必要的,可行的。但是,企业不完全是市场,除了制度化管理,伟大的企业在管理中更为依靠的是柔性的、文化的力量(如同《基业长青》描写的那样)。我听说,每个月的8号,海尔人都战战兢兢,因为这天张瑞敏要跟他们算帐,进行SBU的计算。我不知道,他们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能够坚持多久?同时,我相信,这样的做法对作为“生命体”(living Company,又称长寿公司)的公司一定是一种伤害,它更像是“经济体公司”、军事化管理的做法。

  由于海尔主要产品的相关性(都是制冷产品,所以在采购、制造、分销方面容易整合),目前这种闭合、一律、高度控制的内循环体系,尚未受到产业的挑战。这给人一种印象,似乎这种方向可以长治久安。但是,这可能吗?



TCL和联想的启示

  我的答案是不可能。原因有三。

  其一,产业的挑战。事实已经证明,在白家电之外,海尔自1990年代末期进入的所有产业几乎都没有取得预想的成功,例如药业、黑色家电、手机、家居集成、信托和证券等。如此多的不如人意,是值得深思的,其中一定有某种必然性的因素在起作用。在我看来,沿袭以往、强调严格控制和一律性的管理文化与权力结构,是导致问题的关键。一个闭合的内部循环体系和在其中形成的思维方式,无法应对开放的、非标准化、变化不断的新兴产业的风险与挑战。

  其二,企业家创新才能的挑战。海尔一定有人才,甚至具备企业家创新才能的人才。但是,权力高度集中、监督严密的体系与文化,以及体制性障碍(无法对企业家才能给予剩余权回报),束缚了这种才能的发挥,以至我们在张瑞敏之后,几乎看不到谁能扛起海尔大旗。“无后”,这不是小问题,如果在国外的资本市场上,仅此一条,你的股票价格就要打折扣。但是,在海尔现有的考评体系下,企业家才能是得不到制度支持的。企业家是要有企业剩余的索取权利的,是要承担风险和不确定性的(奈特语),是要有他自己的声音和感召力的。这些,今天的海尔都不能说具备。

  其三,企业路径依赖的挑战。海尔以往的路径给它带来了巨大的成功,尽管有些成功来的太吃力和不自然(因为海尔太在意成功和名次了)。这样的一种走法,又要肩负不断升级的崇高使命,总有一天会让自己不堪承受。

  在相同规模的企业,我觉得TCL和联想的经验可以为海尔参考。

  TCL偏向于开放、活力、分享的文化和制度,让李东生交过不少学费,可是他从未因此转向封闭、强调一致、集权。TCL电脑的杨伟强和通讯的万明坚,都亏过钱,他们的有些做法和李东生本人的想法并不吻合,而且他们自我宣传的痕迹都很重。更重要的是,他们还都越来越游离在TCL原来的体系之外。这个时候,李东生的选择是,要么把他们拉回TCL的传统轨道,要么,容忍甚至激励他们探索新的道路。最后,他选择了后者。甚至在电脑公司寸功未立时,也给了杨伟强们股权(等于是拿彩电的利益让电脑公司提前分享)。他让他们在TCL的统一门户(品牌和支持体系)下,根据产业特征,一切经营自主(例如采购、营销、生产、甚至内部文化建设)。这样做的代价,一定是增加了某些成本,而且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完全的监督(事实上,当监督成本过高时,最经济的监督方式就是让他们制度化地分享企业剩余,正如很多企业已经做过的那样);但这样做的收益,是万、杨的企业家才能得到了最大的释放,TCL做出了更大的蛋糕,获得了在更开阔意义上的3C协调发展机遇。李东生喜欢谈公司文化的整合,但很少谈公司业务发展的整合(他喜欢用协调这个词)。他对于当下中国市场、产业、经理人心态洞若观火,对整合与分权的界限也有着清晰认识。李东生的口才也许不如张瑞敏,但在把握全球化背景下的产业趋势和企业战略选择方面(这是企业家战略才能最重要的体现),李东生是中国制造业当之无愧的战略家。

  联想的拆分,最关键的原因是杨元庆、郭为的“不能融于一炉”。在杨为主、郭为副的方案试行一段时间后,发现做不到“无缝链接”,于是柳传志下了决心,分拆。我相信,当时柳传志面前也摆着两条道路,一是维护一体化的路径,一是各奔东西。前者比起后者,成本肯定是高的(很多可以整合在一起的资源必须分成两个部分),但是比起不能充分发挥两位少帅的企业家才能,这种成本又是应该支付的。两害取其轻,两利取其多,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想得利,不想付出代价,则天下哪有这样白吃的午餐呢?

  讨论企业的边界,对我们还有一个启发,就是“责任的适度规模”。海尔的高度整合,节约了资源,是一种节流的“减法”、“省法”;但对于提高产出,效率也许并不经济。因为人对责任的承担,受其专业知识和精力的限制,是有一个限度的。例如,一个宣传人员,营销人员,他可以承受一定的整合起来的责任,但相应地,对原来他专门分工的职责的专注性必然受到影响。在TCL和联想,由于是分权的体制,的确增加了组织的成本,但各个部门在专注于自己的责任方面,就可能更加精确和扎实。成本降低引起产出下降(也许一开始不明显),成本增加带来产出增加,这中间的度如何比较、取舍和把握,也是公司理论的经典问题。



海尔何去何从

  现在来看,1999年也许是海尔发展过程中非常紧要的一年。在海尔名牌化成功之后,张瑞敏开始考虑海尔的产业多元化和国际化。多元化和国际化的制度与流程支持是什么样的?这是一个关键性问题。他一定经过了深思。当时,他提出过“舰队论”,就是说集团发展模式不应是一列火车(加挂的车厢越多,车头的负担越重),而应是一支联合舰队(每一艘舰都有独立的战斗力,允许每艘舰各自为战,但不许各自为政);他也提出过“源头论”,每个员工都是企业这条大河的源头,两万员工就有两万个源头,如果两万个员工都汪喷涌泉水,这条大河就会不得了。

  本来,沿着这样的思路,海尔是有可能走向分权、分享、创造更多的积极性和活力源的道路的,但是,最终它还是回到了过去的路径依赖之中,被集权、集中的体系锁定。虽然张瑞敏希望海尔的每个细胞都动,每个细胞都有活力;但事实上,目前海尔让每个细胞活动的力量来自于SUB的压力,而不是内在的活性和参与剩余分享的动力。如前所述,至少在新兴产业里,这种做法并不有效。至于在数十次变动企业组织结构的斗争中,造成的企业更加“内向化” 的弊端(总是习惯于内部爆发革命,内部检讨,而不是把目光放远向外,从新发展机遇中获得空间与从容),造成的高昂的机会成本(要是把精力用在IT和通信领域呢),就更加可怕。

  今天,当我看到TCL这样的企业已经柳暗花明又一村、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时候,看到海尔依然沉浸在对内部对流程的反复揉搓和自我欣赏的时候,我既感到可惜,又觉得悲伤。海尔的问题其实不在于管理不统一、不严格、不集权方面,相反,这是它相对于竞争者的强项。在自己的强项上“务求完美”,自我折腾,却不去补短,失去了产业的机遇,这又让人徒叹奈何!《财富》杂志在评选20世纪美国企业家的时候,有这样的论述,“20 世纪是经理的世纪,甚至可说是发明了管理的世纪”,“但是难以想像,如果没有敢闯天下、开创伟业和脱胎换骨这样永无休止的创业精神,美国,或者是因循守旧的美国企业会是什么模样。管理只能走这么远了,距天才仅一步之遥。美国式资本主义的特殊才能似乎就是:让经理和企业家在擂台上永无休止地对垒,却不让任何一方永久地占上风。20 世纪中叶,企业的娇子大概是经理,但在 20 世纪初──当然还有 20 世纪末的今天,我们的英雄是建设者、创业者和冒险家。”在近20年的中国企业界,海尔几乎做到了管理的极限,但是,请记住:管理只能走这么远了。相反,当TCL的文化承载了万明坚这样的冒险家和偏执狂,他所带来的价值是多么巨大啊!中国市场的机会很多,海尔近年来却老是抓不住机会,也许就是因为太内部折腾了,这样的结果,人变成了坚硬的零件,却丢失了对机会的敏感和抓住机会的勇气与创造性。

  海尔每年的全球营业额都在增加,但我们看不到除了白家电之外,海尔还有哪些具有行业领导性地位的企业。而从长期看,竞争力才是关键。海尔的数字被人质疑,我没有调查,不能评判,我惟愿海尔不要成为数字和名次的“奴隶”,用非市场的因素去充数,从而扭曲自己本来很不错的躯体。

  海尔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一条伟大、痛苦、悲壮而扭曲的路上?

  受体制的束缚(不知道海尔是谁的)?

  受地域文化的影响(一定要当第一,一定要做大)?

  张瑞敏担心失去权力和绝对控制力?或者,张瑞敏太伟大了,以至于海尔无法再产生除他以外的新的思想?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海尔也许是一个神话,但张瑞敏不是神。

  没有全知全能全善的人。所以谁都不可能长期地主宰一切。所以,要信任别人,要激励别人,要容许试错,要团队协作。人性的微妙之处,再伟大的领袖也必须遵循。

  作为中国顶级企业哲学家、组织家的张瑞敏,也许需要从海尔神话的坚硬外壳里抽身出去,不要再一以贯之地埋头SBU。今天的海尔,需要的不是赞美的荣耀,也不是苛刻的自我折磨,而是最冷静的审视,最开阔的眼光,最平和的心智。

  市场的力量重于一切。人性的力量高于一切。它们牵引我们走。

  原载:《南风窗·新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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