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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他,是我今生的错误

  年轻时,她冲破家人的阻力自己匆忙建立家庭,伤了父亲和兄长的心。

  因为和娘家不来往,她有时在婆家受气只能自己撑着。这个状况在丈夫迷上打牌之后恶化了。

  即使丈夫开始对她动手,她也对离婚顾虑重重,追想从前,也不愿向家人求援……

  选择最边角的座位坐下,曼陀握着一杯橙汁,开口说:“我很留心晨报倾诉这个版面。其实我们这群知青子女的经历很特殊,因父母兄弟大多在外地定居,上海虽然是自己的老家,可一旦遇到难题,却举目无亲,不知该向谁去求助。”她一边讲,一边眼泪已扑簌簌滚落胸前。

  “横下心”把自己嫁了

  30多年前,我爸妈响应国家号召,到外地插队落户。因工作性质特殊,他们退休前不能返沪。但爸爸一直很怀念上海,等我长到两三岁,就把我这个最小的孩子送到上海的奶奶家。当时奶奶家六个大人挣钱,养我一个小孩,经济上还是绰绰有余的。等初中毕业后我才回到爸妈身边读高中。高考不幸落第后,爸爸又决定把我送回上海。这时,很疼爱我的大哥不忍心让我再去寄人篱下,力劝我留下来。我一向敬佩大哥,对他言听计从,但在这件事上却伤了他的心,很顺从地跟着爸爸,又回到了奶奶家。

  回上海的第二年,我过完20岁生日,叔叔、姑姑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年长我10岁的男人,让我和他谈朋友。他们的本意也是为我好,觉得大一点的男人事业基础好,性格也比较成熟。但我却很抗拒,人前向来唯唯诺诺的我不久就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自己找了个大我3岁的男人,他就是流年。我们是在一次活动中认识的,就因为他与我爸爸同姓(我自己随的是母姓),觉得挺巧的,就颇有好感。加之他与我年龄相近,比较好沟通,所以他一追求,我就答应了。

  认识刚半年,我就向爷爷奶奶等长辈正式提出,要嫁给流年。家里本来就觉得推掉那个大我10岁的男人的婚事,他们很没面子;再看看流年工作和家世都很一般,尤其觉得他妈妈挺“凶”的,就竭力反对。我那时毕竟年轻,只想着早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也不考虑他们的意见是不是有道理,他们越反对,我就越要嫁给流年。闹到最后,亲友们都很生气,要和我断绝关系,还拍电报把我爸爸叫回上海。爸爸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只问了我一句:“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晓得生活不是儿戏。自己作出了选择,将来就不能后悔。”大哥也托人传话,让我别意气用事,快快回到爸妈身边,否则他再不认我这个小妹了。我横下一条心,对他们说,即使是个火坑,我这次也跳定了。

  爸爸伤心地回了外地。没有亲人们的祝福,我和流年到民政局领证结婚。记得那天我高兴极了,以为从此有了自己的家。

  曼陀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杯口画着圈圈,让泪水自顾自地流淌。对于自己的失态,她解释说:“没有相似的遭遇,旁人是不会理解我对家的渴望的。哥哥姐姐们一直在爸妈身边生活,哪里能体会我结婚时的复杂心情?!”

  我病了,他说我“编故事”

  婚后公婆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婆婆欺负我与娘家人不来往,孤单一人,认为可以任意拿捏我,就板起脸,让我承担几乎所有的家务。我为人很单纯,就想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不怕吃苦受累,可就是很难和她相处好。记得生孩子那天,因难产要实施剖宫产。流年因在外地出差,赶不到医院,公婆又不肯进产房这种“见红”的地方,我只得自己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孩子降生时脐带绕颈,连哭声都没有,医生都说我这个孩子生得不易。姗姗来迟的婆婆却公开在产房外讲:“生孩子嘛,本来就是一只脚踏在阳间,一只脚踏在阴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言下之意,还怪我太娇气。我在医院住了10天,其间公婆没来探望过一次。见邻床总是围着一大圈亲友,我天天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别的产妇总是劝我,这个时候不能哭,会把眼睛哭坏的。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7年,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我和流年感情尚可。谁知孩子才6岁多,婆婆就迷上了搓麻将,招了人来家里打牌,有时不够人手,婆婆就拉流年去。一来二去,流年竟然爱上了此道,从每周打一两次牌发展到天天去棋牌室“坐班”。我同他吵,他也不听。加之婆婆总是指责我,他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有气无处诉,又恋上了酒,常常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

  尽管对流年很失望,我还是坚定地想,为了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离婚。谁知流年晓得了我这个念头,变本加厉,居然对我动了手。那天他正好喝啤酒,我劝他别再喝了,抽时间和孩子多交流一下感情,他听得不顺耳,抡瓶子就砸了过来,把我的脸划破了,血立刻染红了我的衣裳,孩子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吵架后第二天,流年表现得就像没事人一样,和我有说有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很爱孩子,只好说服自己一门心思带孩子。等孩子上了幼儿园,我找了个超市的工作,因为要三班倒,不能好好照顾孩子,流年又跟我吵。无奈,我只好断断续续做些临时工。但这样流年还是不满意,天天唠叨和我结婚就是娶了个不赚钱的包袱。

  今年3月,我的乳房发现了一个肿瘤。我条件反射地想到了孩子,一旦我病倒了,谁来照顾他的将来?我和流年商量,他撇下一句“你又在编故事吧”,睬也没睬就又出门打牌去了。我和孩子一向无话不谈,就叮嘱他,妈妈马上要动手术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放松学业。孩子立刻懂事地问我,动什么手术,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我又打电话给姐姐,她听后眼泪马上流下来,很快赶到上海来陪我。为了不让年老的爸妈担心,我恳求她一定要等切片结果出来,再把情况告诉他们。

  直到我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去住院,流年才相信我没装病。但他竟然问我:“既然有你姐姐陪着,手术时我不用在场吧?”我愕然,冷冷地回答:“随便你。”心里痛得要命,这还是发誓与我白头偕老的老公么?万幸的是,切片结果是良性的。出院回家,楼上的阿婆告诉我,我不在家时儿子天天发呆,精神压力很重。我听后很难过,更加告诫自己,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如今为了孩子,不管吃多大苦受多大累,咬牙也要走下去!

  我对爸妈“报喜不报忧”

  从前年开始我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第一年保本,第二年业务蒸蒸日上,到了今年,因同类公司越来越多,业绩开始滑坡。我心态很好,觉得做生意有赚就有赔,可流年对我的财务报表了如指掌,三天两头跟我吵,说我没本事,不但赚不到钱,还得把他赚的钱也贴进去,嚷着让我把公司转手。这次我破天荒地没听他的话。他总觉得这些年来我没连续工作,这个家是他经营下来的,一不顺心就拎出这个“把柄”。我相信自己理财方面的能力,不肯半途而废。流年很不满我自作主张,今年“十一”前,就为了我不会做一道菜,他就大大光火,怪我连份内的事都做不好,拾起塑料椅子就往我身上砸,还不停地扇我的耳光。积压的火气全部爆发,我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拼命和他对打,结果被打得伤痕累累。婆婆就坐在一边,作壁上观,一言不发。最后还是邻居听不下去,进来劝架,流年才肯罢休。

  我万念俱灰,真想拔脚就走,搬到办公室去住。可我知道一旦主动走出家门,流年和婆婆就再不会让我进门了。正想着,怒气未消的流年把我推搡出门,我在台阶上坐了半宿,邻居看不过敲门让他们放我进门。我在沙发上坐到天亮,就在那天,我给晨报倾诉拨通了电话。

  后来事情又有了变化。儿子本来坚持站在我这边,说生活得再苦也要跟着我,没几天他却来告诉我:“妈妈,我知道爸爸打人不对,但我毕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我真的不希望你们离婚。你能不能再忍几年,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动你一个手指头。”

  我不想伤孩子的心,但心里苦,想找朋友诉说,就拨通了一个小姐妹的电话。还没开口,却听到她在那边哭,她也是回沪知青子女,婚姻也亮起了“红灯”。我只好放下心事去安慰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遇到难事只能自己挺着,没有上海本地孩子那样的避风港。尽管爸妈很不放心我,每周都通一次电话,可我只能报喜不报忧,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有时我也会后悔,设想自己如果留在外地,大概也能像姐姐一样穿上神气的警服了。

  朋友们都说,我外表看看挺坚强,但感情上却很“白痴”,就因为我把孩子看得太重,一忍再忍,再这样下去,流年和他的家人会更加嚣张,我还会受更多的苦。我知道“旁观者清”,可是离婚牵涉到许多现实问题,我毕竟还有个孩子,他若跟了我,没钱买房,我们娘俩住哪里?我自己从小没守着爸妈生活,知道有多孤单多可怜,更不想让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受罪了。

  除了儿子,我还舍不得这个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我做不到像电影里那样,觉得婚姻不美满,就爽快提出分手。我只想把这个家的现状扭转过来,担心离婚后儿子的成绩会一落千丈;因此跟姐姐诉苦时也避重就轻,心想万一还和他做一家子,不能在亲友心中造成太坏的影响。好友们怪我对自己不负责任。我承认他们说得对,我的确很懦弱,除非流年在感情上背叛了我,否则我是跨不出这个家门的。

  曼陀最后谈到了她的初衷,她想问问有类似经历的读者朋友,像她这样的知青子女,婚姻碰到问题该如何解决?她还希望能寻到一个“集体”,大家同是知青子女,聚会时能够交流交流,得到些实际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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